情迷佛罗伦萨
《情迷佛罗伦萨》之迷情
第一次看毛姆的小说,其实已经在豆瓣听闻他的大名很久了。这是一个中短篇,在毛的小说中地位并不甚高。全书偏popular story 类型,可读性比一般的外国经典小说要强些,换句话说,就是更通俗些,所以也就不那么经典了。看看中文译名,情迷佛罗伦萨,和英文名 up at the villa,可有半毛钱关系。可不就是用浪漫噱头来吸引人眼球吗!
不过看完全书,觉得中文名还是取得恰如其分的。女主人公玛丽在佛罗伦萨山顶别墅中的情感经历,可以说就是全书唯一的线索,三个男人出现在她的生命中,俩个追求者,一个流浪汉。结果却是那个微不足道的流浪汉导致了整个故事的颠覆,也改变了玛丽和俩个追求者之间最终的情感结局。毛姆对人物性格刻画非常鲜明生动,同时也是个讲故事的高手,把这出情感剧写出了悬疑剧的味道。
但该书使我感触最深之处却还是那个出场不多的流浪汉和玛丽生命交错的短暂片段。正是玛丽小姐的那种圣母情节,(人性复杂,抑或还有点逢场作戏),令她坠入了当时那种万劫不复的境地。
人的一生中总有那么些时刻,让你有想做圣母或圣人的冲动,而之所以你有这种冲动,是因为在那一瞬或那一个场景下,你觉得你或是更强大的,或是更富裕的,或是更善良的,或是更富有正义感的,总之你感觉到你的某种优越感或超越感,让你觉得你必须去做点什么来拯救他人的灵魂或肉体。这没有错,玛丽的悲剧在于她从一开始就没有把对方当成一个具有同等灵魂尊严的人,她从骨子里是在云端高高俯视对方的,她确实很温和,也很善良,但她的付出是一种赐予,哪怕是情感,也是一种施舍,既然是施舍,那就可以随时收回。她没有料到对方潦倒困窘的外表下却有着一颗和她一样骄傲和要求尊严的心。最终促成悲剧的发生。
这个世界,多的是形形色色的普通人,但总有人觉得自己比另一类人要更优越些,这另一类人可能是大街上的陌生人,可能是身边的熟人,甚至有可能是你的亲人。当你义无反顾去赋予对方你的情感,你的财富,你的同情的时候,你是怀着一颗虔诚坦然的心,以平等的视线去关注对方,还是从上帝的视角去赐予对方你的恩惠。有可能会造成截然不同的后果。
须记住,这个世界上任何一个看似渺小的人,都可能隐藏着一颗骄傲而敏感的心。因为你,我在他人眼中也可能就是那个看似渺小的,微不足道的人。
情迷佛罗伦萨,情归何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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情迷佛罗伦萨,情归何方?
威廉—萨摩赛特—毛姆绝对是讲故事的高手,他的故事在波澜不兴间展开,平铺直叙里夹杂了幽默的戏剧成分,当你意识到自己是在干什么的时候,已经再放不下手中的书了,不论干什么都不重要,首先是把它读下去。
“别墅耸立在小山顶上,从前面的平台上望出去,是佛罗伦萨一片壮丽的风景,后面是个古老的小花园,花儿不多,却有很好的树木,周围是经过修剪的黄杨排成的树园,园里有座假山,还有散步的小径……”好像他老人家有枝奇妙的画笔,一笔笔轻松勾勒,设置了个舒缓动人的场景:别墅—平台—风景—花园—花儿—树—假山—小径……然后你自然期盼人物登场了。
“耸立”的别墅在小山顶,孤傲、神秘、庄重又略显凄凉,这是个有故事的别墅,曾经的辉煌,而后败落,易主,五个月前,又来了单身的婚姻破碎的玛丽,填充到三个佣人当间,又会发生什么故事呢?玛丽的过去和未来呢?
真不由得读下去。
见过一篇评论说,这是个一个女人和四个男人的故事,大笑之后觉得索然味寡。倒不如说是一面镜子和若干男人的故事,这真是面镜子呢,女人经过不同的男人方能得到成长,男人呢?是骡子是马——只需要一位女人。我们的玛丽太单纯了,善良到无知和毫不保留的地步,坦白到不设防和近乎愚蠢的程度,与这些形成鲜明对比的是,她美得像画儿一样。她受过很好的教育,嫁过中意的男人,在此男人——马修的身边,饱受了爱情的苦痛与折磨,美丽享受和甜蜜憧憬。
她害怕了爱情,以至于老律师在处理完她的事儿后,语重心长地怜惜道:你可以不要为了爱情而结婚了,那是错误的,你可以考虑自己的地位,有个归宿了。
马修仿佛也是我们生活中的一类男人,也许就是你的邻居。他身上一半是火焰,一半是海水,清醒的时候文雅活泼,漂亮迷人又兴高采烈,能和玛丽度过很多快乐的时光。酗酒以后呢,就会成为赌鬼和色鬼,而后又是胡闹、吹牛、下流、吵架——几乎集中了所有男人的劣根性。玛丽深深地懊丧,既存心改变又无能为力。只能怜悯而爱惜,痛苦又备受折磨。“酒鬼是没法改变的!”这是她用慈母般的心血全盘付出而收获皆无以后,痛定思痛的总结。马修车祸死了,死于酒精,玛丽解脱了,马修解脱了,她同时感觉到自己也埋葬了自己的真实的爱情。
埃德加爵士呢?即使我这样毫无相干的人,也舍不得多下笔墨。他是正的方向来的,他是玛丽父亲的朋友,长玛丽20多岁,玛丽父亲去世后,给了他们家很大的照顾。他一表人才又精明强干,用玛丽当初的感觉就是:果断善于应变,严谨又不失仁爱。他是精力旺盛的行动派,又是长于权谋的帝国建造者,干了五年印度西北总督,又有迁升孟加拉总督的前景。他多年的荣耀就要实现了,用书中的词语就是马上爬上大树的顶梢了。
在埃德加看来,一切都是荣耀,他苦心孤诣,他兀兀穷年,他精于周旋,他也干练老辣。甚至我们可以想象,假如玛丽嫁了他,当然也会成为他的荣耀,玛丽充其量不过是总督身边娇若小鸟的一朵绮丽小花。作为玛丽的容貌,是埃德加最大的有益又有趣的必要补充和身份象征。
但埃德加很清醒,他需要的是纯洁美丽的少女玛丽,而并非风尘仆仆且成了流浪汉的姘头的玛丽。当玛丽心纯又胆怯地把她和流浪汉卡尔的事儿和盘托出以后,埃德加沉思了,顿时显得老了许多。不过,他会婉转处理这些的,他的表情被细腻的玛丽读了出来,又用抛弃前程来换取他对玛丽的承诺和面子,其实,他懂得如何叫玛丽自惭形秽地悄然退却。
他走了,可以说是坚决果断走的。走得玛丽也如释重负。毕竟,说实话是需要代价的,男人可以和女人说实话,女性慈善无边的母爱一般会看待犯错的男人如小孩,既然说了,就是改好的前奏。女人却未必能允许说实话,男人的心眼是小的,尤其那么爱面子也需要面子的大人物。大多数男人,并非人们所说的那么宽厚博大,用实话去试探男人即可。反过来,男人的话很多时候会叫女人不辨别真假。
这里面最可怜的也是最曲折离奇的就属卡尔了。一个父亲在动乱中引弹自尽的流浪者,自己也引弹自尽了。他没有国籍,没有工作,逃亡又胆战心惊,卖艺也技术不精,衣衫褴褛,混迹江湖。“琴又拉不好,模样又那么可怜”此人一出场,玛丽的心里的怜悯和同情顿时爆发了,没办法,有些女人就是这样子的,不由得让人想到天生的佛教徒。可玛丽的同情是有原因呢,很小丧父,受埃德加的顾眷,前夫又是对她极好的修炼,她自己学会了怜悯,沉溺于淡淡的凄凉。与其说对别人的怜悯,不如说是对心灵中自己的悲悯。
玛丽给了卡尔一百里拉小费,而一旁的劳利却看在眼里,认为她疯了,是胡闹。劳利给了十里拉。
等到玛丽和卡尔在一起时,她才发现他是又破旧又肮脏,谈吐文雅还有些羞怯的23岁的大孩子。他其实是个时运不济沦落到社会边缘的异国人。玛丽深深认识到,这才是她标准的爱怜对象。表达对他的同情关怀,以温暖自己的忧郁处境。卡尔也是被生活逼疯的一个人,他感激玛丽,珍惜玛丽,这突如其来的美妙境遇使他意识到自己竟然还真实地活着,赏着月光,听着熟悉的奥地利音乐,又与美女共进晚餐,流连于小花园,还喝了久违的美酒;他却受不了玛丽的同情仅此而已,他认为自己是被玛丽抛到了天堂又摔在地上,是玛丽对他的不公平,他不解玛丽,继而恨玛丽,认为玛丽是空虚的、淫荡的及时行乐的贵妇人,他把世界对自己的不恭天真地硬生生摁到玛丽身上。
他气急败坏地报复了那个世界,虽然不公平地占有了玛丽,随着第三四根肋骨间一声枪响,他自己也破罐破摔地走了。他的死是迟早的事儿,因为没有了他的位置。
如果说埃德加是正面走来的,那么可以说劳利出自阴郁的那边。作者用一段冗长又不失趣味的描写,活脱脱让劳利站在我们眼前:“体型还不错,可惜身材不够常人的高。穿着衣服显得臃肿,他没有一点可以赞美之处。他有一口雪白的牙齿,可是这口牙齿不是很整齐。气色很好,可是皮肤总像不大干净。他有一头好头发,可是既不黑也不黄,是暗淡的棕色。他那双眼睛相当大,却是那种苍白的青色。”
再加上一副浮华的腔调、摇摆的走姿。还有关于他的种种婚恋传闻,绝对给不了人什么好印象。劳利的外表既看不出他的智慧,更看不出他的高情商。而他恰恰是调情逗趣的行家里手,他不需要工作赚钱,因为他有钱,他喜欢女人,女人们却没几个不喜欢他的。
一副公子哥儿混日子的模样。无论什么场合,劳利一在,似乎就其乐融融,人人欢悦,这就是人的特殊的魅力。但恰恰是这个劳利,既能真诚、坦率地向玛丽表白,又能顶风冒险置生命不顾帮玛丽收拾卡尔的死尸,既处理得天衣无缝,又实时安慰、劝抚玛丽。
叫人大跌眼镜的是,他没有以此要挟玛丽,也没有对她进行婚姻逼迫,而是静静等待她的选择,等待她和埃德加的进程结果,并且按照自己的方式又站在玛丽的角度考虑事情。
也就是说,截然相反两个角度出来的埃德加和劳利,做出了截然相反的选择。劳利的表白是终结:……我懂得女人……你不适合帝国建造者,他是大人物……我想以后我们会常在一起呢……因为据我看来,现在你只能嫁我了……我是个坏蛋,许多人都对我的所作所为骂我……女人喜欢我,我又天生多情……我不是帝国建造者,也不是循规蹈矩的人……我也是乐天知命,寻开心……你说我是无赖汉、败家子,好吧,你来改好我,好吧……我也该安顿下来了,你会喜欢那里的生活呢……
镜子越清纯,看人越清晰。貌似玛丽是女主角,其实呢?(wm197049)